书画打假缘何举步维艰

     乱世藏粮，盛世藏画。不过，世间的事物总是物极必反，否极泰来：收藏名人字画的人多了，做假的人也会与日俱增。书画是一种笔墨艺术，也是一种特殊的商品，其价值包含了经济、文化、艺术等几个方面。虽然制作成本低廉，名家书画价值却令人咋舌。因此书画市场假画泛起。

书画造假的三个高峰

    我国书画造假历史久远，唐代张彦远《历代名画记》云：“古代时好拓画，十得七八不失神采笔纵。”说明我国摹拓书画的技术很久以前已初步成熟并已达到一定水平。记载中说晋代王献之《十二帖》、《中秋帖》等，都出现过摹本。到了唐代，临摹之风相当盛行，内府设立了“弘文馆”并聘有专门摹拓人员，临摹品大量出现。唐太宗李世民时期，如冯承素、诸葛贞、赵模、韩道政、汤普澈等，都是善于临摹而传名千载的好手。我们今天还能看到的武则天万岁通天年间临《万岁通天帖》、冯承素临王羲之《兰亭序》、《丧乱帖》、《奉桔帖》等，其临摹水平，几乎达到乱真的地步。不过当时临摹书画，不是为了赚钱，牟取私利，而是为了观摩利用或保护原件使之“延年益寿”，和后来的专门造假牟利有本质的不同。

      古代书画造假先后出现过三次高峰。第一次是在北宋后期，东京汴梁（今河南开封）正式出现了中国历史上书画交易市场。据《东京梦华录》记载，宋代著名的大相国寺殿后的集市和潘楼东街巷的摊贩店铺中，都有书画珍玩买卖。书画市场的活跃，助长了造假之风的盛行。

     明王朝建立后，前朝衰弱的经济、文化得以复苏，字画、古玩交易十分兴旺。在这个时期，全国出现了一批工商富户，他们手中聚集了大量金钱，不仅为艺术市场的繁荣提供了良好的物质基础，同时也是书画造假的主要销售对象。明代中后期，造假地区分布之广、从“业”者之众，方法和手段之多以及流传赝品之多，均远远超过了以前的任何时代，形成了书画造假的第二次高峰。

    清代后期，古书画造假继续高涨，究其根源：一是商品经济的发展，使书画古玩业的分工越来越细，店铺越来越多，形成了不少的专门经营字画古玩的市场，如北京的琉璃厂，上海的城隍庙，天津的艺林阁，以及青岛、武汉、长沙、广州等城市的古董集市。这些古玩书画集市，不仅商品品种繁多，而且名码标价。书画买卖兴隆促进了造假之风的盛行。二是书画收藏鉴赏家激增，他们把手中的钱投入市场，购置字画作为财富储存的一种方式。当时著名的收藏家有梁清标、安歧、宋荦、高士奇、孙承泽、毕沅、毕泷、庞来臣、钱镜塘等。三、巨商富翁为附庸风雅，大量争购名人字画。四、清末自鸦片战争以后，外国商人及资本大量流入国内，他们开工厂，设银行，而一些西方国家和富人对中国古书画艺术兴趣高涨，抢购名人字画，客观上助长了书画造假的新高潮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为什么名家名作屡被仿作

    如前所述模仿名家名作在中国已有相当长的一段历史。临摹本是一种学习的方法。初学者通过临摹前人的优秀作品来掌握绘画的技法，也有的人是出于对优秀作品的酷爱，还有的人用临摹来表明自己绘画技法到了一定的水准，他们在题款时一般均注明“仿×××”。但后来为利所驱，就出现了专门的造假分子。

     造假书画的利注之高，门外人无法想象。当代名家真迹从60年代初到如今，近40余年的时间一般均上涨几百倍，甚至是上千倍。名家的作品卖高价当然不奇怪，因其是艺术，可假画何来艺术二字，无非是暴利驱使罢了。

    其三因为书画造假的危害具有隐蔽性。假画的存在不同于假烟、假酒、假药，会给人的健康和生命带来威胁，也不同于盗用名牌产品商标，会影响该名牌企业的销售额，所以还不能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。

    其四是买家的纵容。假画在全国各地都有一定的市场，群众中爱画的很多，尤其喜爱名家作品，但受到价格的制约，买不起。假画恰恰满足了这个需要。另外但买书画作品不一定是为了收藏。在中国特殊的国情下，用字画送礼的人也占了很大部分。对于送礼的人来说，总是想花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，因此假画市场冲击了真画的需求。  

    书画市场的几大薄弱环节也给了造假分子以可乘之机。

    一、拍卖市场鱼龙混杂，有待规范。由于书画资源有限，特别是已故名家的优秀作品更是稀缺，不能再生，拍卖行不得不放宽尺度，退而求其次，有的甚至将一些质量平平或庸劣的作品也网罗入内。此外，一些名气不大的拍卖行无真品开拍，于是，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明知故犯地做起了假书画拍卖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拍卖行为假书画的流通提供了公开的市场。

    二、鉴定人才稀缺。书画拍卖有5个环节：拍卖行、鉴定家、卖家、买家和画家，其中除了买家以外，其他4个环节都可能是赝品的制造者或兜售者。而这4个环节中，最关键的一环鉴定家恰恰又是最薄弱的。书画鉴赏是一门相当高深的学问。政府部门可以一夜之间颁发10张拍卖行的营业执照，但花10年的时间却未必能培养出一个真正的书画鉴赏家。因此，即使鉴赏家都具有高尚的职业道德，也难百分之百地鉴定出每幅书画的真伪。

     三、书画打假有待法律“撑腰”。对于制卖假画，政府缺乏相应的管理手段，而现有的《版权法》《著作权法》《拍卖法》都不太适用于对假画制作与买卖的惩治与管理。导致现在的书画市场出现真空状态，无法可依的局面。书画界、收藏界的有关人士都在呼吁制订和完善规范书画市场的法律法规，建立健全有关部门联合打假的组织机构及办案查处程序，依法治理艺术品市场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“打假”——呼声大，难度更大

     近年来，书画市场的打假呼声甚高，但在实际操作中，却有它特殊的难度，绝非一般商品的打假所能同日而语。

    首先，一般的商品乃至陶瓷、玉器等艺术品，多可以用科学的仪器测定真伪，而书画的真伪迄今为止都是依靠鉴定家的考证、鉴别来作出决定的。当不同的鉴定家对同一件作品的真伪问题意见一致的情况下，事情还好办，否则问题就会变得相当复杂。目前，在博物馆的收藏中，资深的鉴定家对同一件作品你看真、我看假的例子很多，在学术领域遗留下打不完的笔墨官司，尚未听说有求于科学仪器来作最后定论的。

    其次，如果真的判明了是假，那么，打假究竟应该打谁？打画店、拍卖行吗？打拿出假画来的卖家吗？如果画店、拍卖行或卖家是有意以假作真，欺瞒买家，牟取不义之财，对之加以严打，当然是罪有应得；但当画店、拍卖行或卖家限于水平把假货误作真迹推向市场，或者有人为了学习、传播、陈列而对名家名作进行临摹复制，我们却不分清红皂白地将他们“一棍子打死”，显然有失公允。当“打假究竟应该打谁”这样一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，要想一刀切地解决书画市场上的打假问题，便成为无的放矢甚至可能错打无辜。

     再次，假书画究竟侵犯了谁的权益？根据知识产权法，所侵犯的是被造假者的权益。但知识产权法所保护的只是在世书画家及书法家去世后50年内的权益，50年之后，便不在保护的范围；而根据历史上形成的观念，凡造假作为牟利的，无论被造假者在世、去世50年之间还是之后，都被认为是不道德的。这里便发生了矛盾，弄得不好，还会助长造去世50年之后书画家作品之假的风气。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，假书画侵犯的是买家的权益。但自古至今，偏有一些买家只要假画不要真迹，如李日华《味水轩日记》中记一杨中丞，每与飞凫人言：“有假画拿来，我要，因其价廉；真迹别拿来，我不要，因其价贵。”由此可见，知假买假者自古有之。于是，当“假书画究竟侵犯了谁的权益”这一问题不能得到解决，便要一刀切地解决书画市场的打假问题难免不混淆视听。

    指出书画市场上打假问题的特殊性和复杂性，目的并不是不要打假，而是为了更好地打假，打到假书画问题的要害上。在这里，需要拍卖行、鉴定家、卖家、买家和书画家五方面的联手协作，统筹兼顾。站在各自的立场上，草率地、简单化地对待这一问题，无论是消极的推托还是片面的激进，都是于事无补的，反而可能越弄越糟。